2. 重庆文理学院 文化与传媒学院, 重庆 402160
2.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s, Chongqing 402160, P. R. China
“女性被尊重的程度,以及女性获得解放的程度,是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尺之一。同样,塑造出什么样的女性形象,以及什么样的女性形象能够被社会所接纳,也是一个社会的电影文化发展水平及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尺之一”[1]。影视作品作为一种重要的传播媒介和文化载体,对女性形象的书写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台湾影视作品中对女性形象的塑造,在不同的阶段呈现出不同的面貌。20世纪80年代,台湾经济有了一定的发展,开始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局面。但女性的经济地位整体不高,生活封闭狭隘,凡事没有自主权,在两性关系中处于劣势和被压迫的地位。在经济发展的刺激下,现实女性有了经济独立的迫切需要和自我解放的意识。当时,台湾社会的女性主义运动非常活跃。尤其是1987年台湾政治的“解严”,更为女性运动和女性解放提供了相对宽松、自由的政治氛围。与此相呼应,这一时期的影视作品常常“把妇女形象放在社会诸种关系中进行理性观照,通过观照,恢复妇女作为社会存在物的本来面目的人”[2]。这样的书写方式强调女性的社会角色,并内涵了一种权利抗争的主体意识和行为动机,带有很强的社会批判色彩,这无疑具有开创性的现实意义。
随着台湾经济的持续发展,现实女性的生存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变。于她们而言,早就不存在物质匮乏的问题,在两性关系中的被压迫地位也因其整个社会之前对女性自主权利的争取有了极大的改善。但不可忽视的是,随着台湾社会现代化进程的加快,也产生一些负面效应。在一个物化倾向日趋严重的社会,女性的生存仍然面临着很多的危机和陷阱。如何在纷繁复杂的物质化社会,以摒弃浮躁的正确心态把握自我和人生,以抵御自身的物化和客体化,对于大部分女性而言,是一个急需正视的关键问题。而且,如何在不断发展的社会进程和激烈的生存竞争中保持自我的适应性,不断完善自己,培养和维持内在的自信,一如既往地展现自己的生机和活力也显得非常重要。
很显然,在新的时代语境中,外部因素对女性发展的制约和阻碍作用相对减弱,女性自身的心理状态和价值选择对女性的生存状态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21世纪台湾影视作品对女性的书写更侧重于挖掘她们的内心世界,以凸显一种女性意识。而且,这不同于女性文学中对女性身体欲望的强调达至女性意识的生成,所以,21世纪台湾影视作品中的女性书写整体上并不表现出张扬的激进姿态,而是于一种内在的温婉中有力地凸现了女性的自我认知、人生选择和生命状态。
关于“女性意识”的内涵,目前学界有很多的界定。笔者认为以下两种观点比较全面地阐释了女性意识这一概念。其一,“所谓‘女性意识’,既包含着女性作为‘人’的意识,也包含着女性自我性别意识;既包含着女性作为和男性平等的人,同时又是自立主体的‘另一类’角色、地位和价值问题”[3]。其二,“从女性主体角度来说,女性意识可以理解为包含两个层面:一是以女性的眼光洞悉自我,确定自身本质、生命意义及其在社会中的地位;二是从女性立场出发审视外部世界,并对其加以富于女性生命特色的理解和把握”[4]。总体来说,女性意识既强调女性独特的性别存在和生命体悟,又强调女性主体性的发挥和主体地位的确立。自信、独立、尊严都是女性意识的内在涵义。基于此,笔者从女性意识这一角度入手,分析21世纪台湾影视作品的女性形象。
一、自我意识的觉醒每个人的成长与成熟,都有赖于自我意识的形成,无论男性女性。因此,对于女性意识的形成来说,自我意识的形成同样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基本的。同时,对于女性来说,自我意识的形成与争取自己的独立人格紧密相连。“觉醒的妇女第一个自觉动作,总是试图寻找自己”[5]。21世纪台湾影视作品中的女性意识,首先就表现在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上。
《沉睡的青春》中,青青的妈妈离家之后,她爸爸就整天酗酒、神志不清,还经常睡在大马路上。对于爸爸这样的生活状态,青青既无奈又很生气。最终,从来没有坐过火车的青青,下决心乘坐火车离开了爸爸,离开了家,发誓不再回来。她的离家出走,是自我意识觉醒的表现,从此开始了自己有灵魂的生活。这个过程中,爱情的萌芽对于她自我意识的苏醒也起了一定的促进作用。
《宝米恰恰》同样结合青春期女孩对爱情的向往来表现自我意识的觉醒。影片中张宝妮和张米妮是一对双胞胎,妹妹米妮成绩很好,而且两姐妹老是被他人比较,这让姐姐宝妮很困扰。一个偶然的机会,宝妮认识了徐永平,两个人互有好感。徐永平知道宝妮喜欢吃菠萝面包,就经常买菠萝面包送过去。没想到,他却没有送给张宝妮,而是错送给了张米妮。宝妮心里很苦恼,不知道该怎样说清楚这事。喜欢上一个老是认错自己的家伙,这本身就比较尴尬和无奈。这件事情纠结了很久,徐永平才知道了真相。遭遇了这样的经历,想要做真正自己的愿望对宝妮来说变得非常强烈。
《茱莉叶》中的第二个片段,讲了两个朱莉的故事。一个朱莉是剧团里的演员,她和团里表演木偶戏的小伙子好上了。但他们之间的恋情都不被双方的家长允许,所以,他们只能偷偷约会。在一次偷偷约会被人发现后,小伙子被迫离开家乡,离开之前,他告诉朱莉一定要等他,他一定会回来找她的。在无望的等待中,她甚至想到过自杀。自杀未遂,她依然在对小伙子强烈的思念中过日子,伤心又无奈。后来,她知道了另一个朱莉的故事。那个朱莉的情形和她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那个朱莉的恋情也不被家人认可,于是她就装作发疯被送到山上的精神病院。在这里,她可以偷偷地和那个男人约会。后来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和她约定好一定会回来找她。可三十年过去了,那个男人才回到山上,在医院门口犹豫着不敢去见她。这样的等待注定落空,自己的生命和情感不能完全寄托在男人的一个承诺上。演员朱莉在这个朱莉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彷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于是,她决定不再做无望的等待,而是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这样的决定,就是演员朱莉自我意识的觉醒。从此,生活不再是一种被动的等待,而是自己实实在在的生活。
《想幸福的人》表现了女性追求自我幸福的清醒意识和坚定勇气。小岚的情感倾向是比较复杂的,在现在的男朋友育祥之前,有过自己的同性恋人。这晚,育祥在向小岚求婚的时候,小岚的前任女友小伊出现了。这样的情形让育祥一下子蒙住了,不知道自己认识的小岚到底怎样。经过这个突发事件,小岚一下子想清了很多事情。首先肯定的是,她确实再也不爱小伊了,当然,她也发现育祥其实也不是她真正爱的人。小岚以前一直认为,能够给予自己幸福的人就是自己爱的人,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只有自己的所爱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幸福。虽然育祥对小岚的过往从不接受到接受,并真心地向她求婚,甚至在求婚的时候还特地穿上了一条女式连衣裙,但小岚还是拒绝了。她清醒地拒绝了不是她想要的东西,表现出一种坚定的自我意识。
二、去除依附性的独立女性在传统社会,女性只是作为男性的附庸而存在。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去除依附性的独立女性越来越多。在21世纪的台湾影视作品中,也反映了现实生活中女性的这种变化,着力塑造了一些具有独立意识的女性形象。“个性独立意识是女性自觉要求在经济上、心理上、精神上和人格尊严、社会角色塑造等方面摆脱对男性的依附性,而趋向自主、自立与自强的一种意识特征”[6]。这些特征完整勾勒了现代女性的形象,提升了女性形象的内在素质。
《爱》由几个小故事组成,其中第二段讲述的是小宽和方柔伊之间的故事。光彩照人的方柔伊和说话结巴的小宽之间好像不可能会有任何交集,但方柔伊还是被小宽的单纯所打动,并在小宽的影响下,结束了自己被男人包养的生活。甚至那个男人最后向她求婚的时候,她都拒绝了。从此,她想要凭自己的能力去生活,凭自己的能力去养活自己和母亲,然后选择和自己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方柔伊这样的转变,表现出了一种很强的独立意识。
《艾草》中的宋伶也表现出一种鲜明的独立意识。当只身一人在国外的宋伶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她已经和男朋友分手了,她没有选择回国打掉小孩,表现出一种母性意识和对生命的尊重。当她的母亲问及她曾经的男朋友时说:“你没叫他负责呀。”宋伶回答:“我为什么要叫他负责,这是我自己的孩子。”宋伶这样的思想观念已经去除了传统思想中对男性的依赖性,表现出一种鲜明独立的女性意识。这是女性思想观念的一种进步。宋伶的这种反叛、倔强和坚强其实跟自己的母亲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仿佛就是母亲的血液和个性在女儿身上的流淌和延伸。宋太太当年也是不顾自己母亲的反对和一个外省人结了婚。在丈夫早早去世的情况下,独自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这样的女性,这样的母亲,身上充满了韧劲和无穷的力量,这是值得肯定和歌颂的。
《辣妹》讲述了台北西门町一群边缘女性的生活。她们没有正式的工作,整天在酒吧混日子。她们的生活状态主要是在男女性别关系状态中呈现的。她们看起来桀骜不驯、不可一世,其实那都是她们故作的生活姿态。娃娃的男朋友小白交了其他的女朋友,不再理睬娃娃,而且还看着娃娃被强奸。由爱生恨的娃娃最后和自己的同伴一起,用刀捅死了小白。小玲有自己的男朋友,但她觉得男朋友并不真正关心自己和理解自己。小玲的姐姐本来也有男朋友,可小玲姐姐进监狱之后,她的男朋友再没出现,又交了新的女朋友。影片最后,娃娃自杀,小玲自首。
相对于自杀的娃娃,小玲和小玲的姐姐都具有独立的意识。她们在面对生活的麻烦和困境时,也更加勇敢和坚强。面对不理解自己并且和自己的生活状态相差很远的男朋友,小玲在去自首之前用一记耳光作为与男朋友的道别。小玲姐姐面对曾经离她而去现在又回过头来找自己的前男友,置之不理且对他充满了不屑。作为女性,她们有自己的立场和尊严,对于男性的多变和猥琐她们也看得比较清楚,绝不受男性的摆布。她们身上表现出一种明显的女性独立意识。而缺乏独立意识的娃娃,总是显得那样懦弱,掌控不了自己的情感,陷入对男性无望的依赖中,最终以自杀告终。
《败犬女王》中的单无双是21世纪台湾偶像剧中最有个性也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女主人公之一。虽然过了适婚年龄仍单身未嫁,但单无双的生活异常充实。她在自己的工作领域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工作能力。经济上的独立是她人格独立的基础,也形成了她自身的独特魅力,最后还为自己赢得了人人为之羡慕的爱情。可见,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摆脱对男性的依附,成为真正的独立女性,都是非常重要的。
“挑战男权秩序,颠覆男权话语,只是女性谋求自身解放的第一步,是起点而非终点。想要确立女性的主体性,构建男女平等∕平权的社会,女性还必须通过艰苦的努力,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具有独立自主的能力”[7]。一般来说,独立意识的存在与独立自主能力的形成相辅相成,因此,对于女性来说,摆脱作为男性附属品存在的悲剧命运,真正确立女性的主体地位,是否具有独立意识是最关键的问题所在。
三、自信的女性形象自我意识觉醒、去除依附性的女性,仍会有很多的问题需要面对。在此基础上,对自己充满自信,表现出被认可的存在价值,并且不断致力于内心的强大和自我完善,构成了女性意识的深层内涵,对女性的存在和幸福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
“女性价值意识是指女性对自身的劳动,不论是“私人劳动”还是“社会劳动”的价值再认识,使妇女了解自己对社会的贡献,从而增加自信感”[8]。21世纪的台湾影视作品中,出现了很多非常自信的女性形象。她们能正视自我的价值,掌控自己的情感和生活,即使是面对生活中的不幸和缺陷,她们也能平静自如地应对,于内敛中表现出一种对于未来的信心。
《犀利人妻》肯定了女性追求幸福的勇气和自主意识。影片开始,离异几年的安真,在对自己旧情未灭的前夫和现有的追求者蓝天蔚之间犹疑不定。安真内心其实是很喜欢蓝天蔚的,但是她又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准备好接受他,而且她也不确定和蓝天蔚的婚姻会不会又是一个错误。所以她一直都拿不定主意。有一天,她的好友提醒她,不要老是为未来担心以至于现在都失去了意义,关键是要把握当下的幸福。在听说蓝天蔚马上要结婚的消息之后,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感情,急忙乘坐飞机过去要跟蓝天蔚告白。当她穿上靓丽的橙色裙装奔赴蓝天蔚结婚现场的时候,那急切奔跑的美丽身影就是女性自主意识的最好体现。曾几何时,我们在无数的电影中看到男性不顾一切地狂奔到心爱的女性和其他人举行婚礼的现场,去告白自己的真心,去阻止她的婚姻。现在,我们终于看到了女性的奔跑,看到了女性的自信和自我掌控。这样的表达让人欣喜。
《女孩坏坏》也表达了一种女性的自信。女孩阿丹是爸爸妈妈的养女,为了不让她受欺负,爸爸让她从小学习功夫。她是一个非常富有正义感、喜欢打抱不平、个性鲜明的一个女孩。在高中的一个暑假,她偶然有了一个出演电影的机会,而且还是和当下最有人气的偶像明星贾斯汀搭档。他们要出演的是一部爱情电影。而在真实的生活中,由于两人更多的接触和更多的了解,也相互产生了好感。
贾斯汀虽然是人气明星,但是他其实活得非常压抑,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做他真正的自己。在阿丹的鼓励下,他终于对自己的家人表达出自己的意愿,而且后来在家人的支持下还专门跑到法国去学做面包。做面包不仅是他最大的爱好,而且还可以让热爱食物的阿丹大饱口福。他决心用心去做面包,后来回到阿丹家的小镇上,开了一家面包店。
这部电影告诉我们,幸福其实是非常简单的,跟随自己的内心就可以。就像人气大明星居然开了一家面包店,自己开心就好。而且,无论何时我们都要坚持自己,做真正的自己。不管自己如何普通和平凡,最后都会拥有自己的爱情和幸福。在这部电影中,我们能深切地感受到阿丹作为一个平凡女孩的自信。正因为自己的自信,她才会获得人气大明星贾斯汀的爱情,并且最后和贾斯汀相依相守。其实,爱情并不是一个有多玄妙的东西。真正的爱情就是能让对方更真实更自在的活着。就像贾斯汀和阿丹在一起,他们彼此都有一种很自在的感觉,贾斯汀也做回了真正的自己。
《爱与勇气》着力塑造了一个自信自强的女性王小路。王小路腿有残缺,而且患有严重的哮喘,但是她一点都不悲观,生活努力积极。她早就习惯了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有很多的兴趣爱好,比如写书、画画、打羽毛球等。她对待生活的态度跟一个正常的女孩没什么两样,就像她的身体并不存在任何的残缺。这正表现出她内在的自信。她平静努力的生活,有自己的梦想,并且不顾一切坚持自己的梦想。这种平静和坚持爆发出一种强大的能量,而且这样的努力和自信也让她拥有了爱情。
为了参加羽毛球赛获得冠军,她一直艰苦训练,为了获得参赛资格,她甚至停止服用治哮喘的药物。因为这些药物中含有比赛禁用的药物成分。王小路努力地争取所有人对她参赛的支持。自信、自强的小路最后在比赛过程中倒下,被送往医院已经没法治好她的病状,就此走完了自己短短的一生。虽说人生短暂,但也绚烂如花。不管人生怎样,小路都尽力用爱和勇气让它变得更加完善。她不仅切实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同时还给予身边的亲人朋友很多的关爱,让自己的生命力发挥到极致。
《人鱼朵朵》中的朵朵小时候因为脚的问题只能天天坐在轮椅上,长大后治好了脚疾的朵朵特别喜欢买鞋子,于是,她有各种各样、穿也穿不完的鞋子。婚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仍然是醉心于不停地买鞋子。有一天她老公说,要不要试着不要买那么的鞋子,家里都摆放不下了。朵朵答应了。后来的一次意外,让她又只能坐在轮椅上。从此,朵朵变得很安静、很颓丧。整个家庭气氛都变得很压抑,她的老公甚至不能正常工作。经过长时间的心理平复,她才重振勇气,开始新的生活。她重新去上班,把多余的鞋子送给那些能穿的人,后来还生下可爱的小女儿。朵朵其实一直都很幸福,但她又一直很疑惑,幸福就是这么容易得到吗?这部影片通过朵朵的经历告诉我们,幸福本来就是简单的,平静地面对生活中的不幸,同时热心地帮助他人,积极自信生活,这就是幸福。
无论是《犀利人妻》中虽然离婚,但依然光彩照人的女性,还是《女孩坏坏》中的平凡女性和《爱与勇气》、《人鱼朵朵》中能够坦然面对自身缺陷的女性,她们都能够充分地认识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并充满自信地面对生活。《败犬女王》中的单无双,虽然身为大龄剩女,但她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每天精神焕发地投入到工作中,取得很好的工作成绩。后来面对比自己小八岁的卢卡斯的追求与爱情,她也坦然接受了,跟随自己的心,享受着被他人不看好的超常“姐弟恋”。无论是工作状态,还是对于爱情的选择,单无双都表现出一种发自内心的自信。这样的自信是女性意识非常重要的方面,能够使女性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并正确地评价自己的价值,这对于现代女性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
四、不断完善的女性自我21世纪的台湾影视作品还塑造了一批具有反省精神的女性形象。她们能意识到自己思想和行为方面的某些偏颇,注重对内在世界的自我审视和反思,并切实地改变自己、不断完善自己,构成了女性自我完善的动态发展过程。对自身价值以及所处环境的重新认识,是女性意识觉醒的重要表现。同时,“这种自我审视、自我批判的精神是现代社会的文化表征之一”[9]。
《遗忘》通过一个女强人由于失忆恢复她曾经纯朴善良的故事,塑造了一个具有反省精神的女性形象。影片中何薇安凭着自己的聪明和努力,成为了化妆品公司的总经理,还拥有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目前她家的房子,就是她一个人付钱购买的。在她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时候,她变得越来越傲慢,越来越不可一世、目中无人。她对下属特别严厉,丧失了起码的人情味。她的丈夫罗品中也是她的下属,他越来越不能忍受何薇安的跋扈骄横,于是提出辞职,到另外的公司打拼。
与此同时,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也在恶化,感情渐渐淡漠。何薇安首先提出了离婚,可后来考虑到某些因素又改变了主意。当罗品中表示如果薇安能够辞职他们的婚姻就还有希望,尤其是薇安还发现罗品中竟然是带着自己的老朋友兼初恋情人赵敏来和自己讨论婚姻问题的时候,薇安特别愤怒。她不仅讨厌罗品中威胁似的态度,更不愿意看着赵敏那急不可待地想要和品中重修旧好的样子,所以,她决定坚决不离婚,要和他们耗到底。当然,她和品中在讨论婚姻问题的时候,本来也是怀着一种很好的愿望看看两人的婚姻问题出在哪里,有没有可能得到改善。因为这之前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而且自己已经给公司递上辞呈打算在家安心养胎。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非要工作不可。但她接受不了品中以她的辞职作为他们不离婚的条件。薇安在生气离开的时候,被一辆车撞上,等到醒来时,过往的一切都回想不起来。她失忆了。
说到底,薇安和品中之间的矛盾,是一种激烈的性别冲突。从女性解放的角度来说,“这种强烈的性别对抗以及你死我活的惊人结局,最终并未使女性解放达到预期目标,相反却证明了女性在通过两性对立摆脱男性中心地位的阴影之后,又陷入另一种孤独与尴尬之中”[10]。这在影片中得到了充分表现。“显而易见,女性问题的真正解决并非建立在男女间的性别对抗上,而是要走向两性的和谐与包容”[10]。薇安的失忆,为重建他们夫妻的和谐关系提供了契机。
失忆后的薇安,仿佛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是那副傲慢无礼、高高在上的样子,而是说话非常客气、礼貌,这让她的下属都有些惊讶和不知所措。通过罗品中的讲述,薇安得知她和品中的关系不太好,而且罗品中好久都是住在自己妈妈的家里,没和她一起住。但现在薇安的身体和意识都还没有完全复原,品中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她。在和品中相处的过程中,薇安发现罗品中其实是一个好男人,由此看来,之前他们关系不好,问题应该是出在自己身上。她把自己这些想法都告诉了品中,对于她的这种自我认识,品中感到非常惊讶,这在之前的那个何经理身上,是绝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品中对于何薇安的这种变化,既感到惊讶,也感到欣慰。现在休养在家的薇安,能够按时为品中准备早餐和晚餐,这让品中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味道。有五年的时间了,薇安没有下厨做过饭菜,即使她有时先下班回家,她也会自己休息,等着品中下班回来。
现在薇安的变化唤醒了他们当初恋爱时的感觉。即使现在的薇安不能再生儿育女,品中还是决定一直守护在薇安的身边。这时的薇安和品中,“两性之间呈现出理解、宽容、尊重的新型关系”[10],基本达致了两性和谐平衡的理想状态。失忆后的薇安,依然具备和以往一样的工作能力和生活自理能力,只是有些记忆暂时回想不起来,特别是有关她和品中的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能够反省自我偏颇的何薇安,在工作上依然是那个优秀的强者,同时也更完善了自我,是更具人情味的上司和更尽职尽责的妻子。现在的何薇安,是一个“能充分发挥志趣,适度保持自我,负责任尽本份,有独立的人格思想而与男女两性均维持和睦真挚关系的女人”,从更高的层面深化了女性意识的内涵。
“事业有成或者是思想卓越都不能作为女人成功的单一标准。每个女人一生都要扮演好多角色——母亲、女儿、妻子和自我等等,不同的社会角色会有不同的成功标准,而最高的成就就是要扮演好人生的各种角色”[11]。影片中何薇安失忆的过程,既是她回归自我的过程,也是她在不经意间实现自我完善的过程。这场车祸导致的失忆,正如薇安自己所说,这不是老天对她的惩罚,而是对她的一种提示,促成了她的转变。现在的何薇安,能综合地平衡自己的各种角色,这其实是女性意识的最好体现,同时也是女性意识的最高境界。
《艾草》整部影片充满了传统观念与现代观念之间的冲突,但又自始至终弥漫着一种浓浓的亲情。影片中的宋太太就在新旧观念的冲突中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思想和心态,更好地适应充满了新变化的生活。
宋太太的丈夫早年去世,宋太太独自辛辛苦苦地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还省吃俭用地送自己的女儿出国读书。让宋太太没想到的是,女儿竟然未婚生子,回国的时候带了一个小女孩回来。这对于宋太太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宋太太非常生气,拒绝接受这样的现实。令她想不通的是,她给了女儿很大的自由,是为了让她在国外能好好地念书,没想到太多的自由导致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宋太太虽然很痛苦,但毕竟阻挡不了自己和女儿、外孙女之间的血脉传递和亲情流淌。最后当她给别人介绍自己外孙女的时候,很坦荡地说是自己女儿的孩子,而且一点也不回避女儿还没有结婚的事实。从她前后的变化可以看出她思想观念在阵痛之后的开放性和兼容性。而且,宋太太其实早就发现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但她并没有对儿子说什么,只是在静默中接受这一切。
影片中出现了几次宋太太练习太极拳的镜头。第一次是影片一开始,宋太太在屏息静气地练习太极拳;第二次是女儿带回未婚生育的孩子后,她觉得“自己再不运点气的话,连活下去都很难了”;第三次是宋太太母亲过生日的时候,宋太太忍受不了母亲的罗嗦和不满,独自跑出来练习太极拳。这里出现了好几个特写镜头,把宋太太的剪影拍得特别美。最后一次是影片结束的时候,宋太太和自己的外孙女一起在练习太极拳,一副其乐融融的情景。
可以看出,太极拳在这部影片中是一个非常有象征意味的重要符号。从外在来看,太极拳显得柔而缓慢,但这平缓中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它就像是内蕴丰厚又具有开放性的中国传统文化,也似乎是影片中女性形象的化身和女性力量的象征。影片最后宋太太和外孙女一起练拳其乐融融的情景,正是太极拳所要达至的理想圆通的境界。宋太太经过思想的阵痛,终于以一种更加宽容和自信的态度面对生活,实现了思想从传统到现代的转变。这样的转变也即是自我完善的过程。影片中宋太太打太极拳的场景,正是这个过程的具象化,凸显了宋太太作为女性坚韧、包容的人格魅力。
太极拳作为象征符号的出现,使得影片表现出很强的思辨色彩,细腻地再现了处于新旧观念冲突中宋太太的思想转变和自审意识。“自审意识是在女性自我意识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以理性思辨为特征的女性意识形态”[12]。总之,自审意识的存在极大地丰富了女性人物形象的内涵。
《背着你跳舞》中的夏璇是某剧团跳芭蕾的首席演员,关于自己的职业和人生,她也在痛苦的内心感受中经由自审获得了新的认识。为了跳好芭蕾舞,她必须严格控制自己的饮食,连自己最喜欢的巧克力也不能吃。只要体重稍微超标,她就会遭到教练的训斥。即使跳舞跳得脚尖流血了,也还得继续坚持下去。经过这样的苦练,她终于等来了演出的机会。可偏偏在这时,她的脚受伤了,一个人在舞台上分演黑天鹅和白天鹅的机会眼看就没了,所有的辛苦和努力都白费,所有的期待也都落空,此时的夏璇特别痛苦沮丧。
在绝望中,她回到家乡。落入湖泊中的夏璇被鲁奇救了起来。她在和鲁奇相处的过程中,她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身份,也从不提自己的过去。此时的她,感觉已和过去没什么关联。现在的她在一家鞋店当售货员卖鞋,这样一个普通的售货员,没有人会想到她就是某国际剧团跳芭蕾的首席。在鲁奇的照顾下,她的脚伤慢慢痊愈。后来,她所在的公司要举办一个走秀的促销活动,由于原定的人选意外受伤,走秀活动不能按照原计划进行。这时,已经知道夏璇真实身份的鲁奇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公司的一个好朋友。在他们的劝说下,夏璇终于战胜自己的恐惧心理,重新站到舞台上,以自己出色的芭蕾舞帮助公司如期完成了此次活动。
经过这段时间内心的沉寂,走出心理恐惧的夏璇芭蕾跳得越发有生命力。这样的转变过程,始终伴随着夏璇的自我审视。对于她来说,跳芭蕾仍然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只不过,她对于芭蕾和自己的人生都有了新的理解和看法。她不再只关注跳舞的结果会怎样,比赛的结果是怎样,她觉得,自己既然喜欢跳芭蕾,那就继续跳。这个过程不过是一遍遍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和享受。重新回到舞台开始跳芭蕾的夏璇充满了生机,她选择和鲁奇在一起,谈普通人的恋爱、过普通人的生活,表现出一种明确清醒的自我意识。在人生的挫折中几经痛苦,夏璇终于以一种新的人生态度勇敢地站起来,这种勇气以及对跳舞、人生的重新认识,都折射出一种非常可贵的自我反省精神。而这种自我反省不仅促成了她的自我完善和心灵成长,更是使她剥离了人生的华丽外衣,更深地触摸到生活的本质,回归到真实的自我。
“依照意识是流动的、变化的和发展的基本认识,女性意识形态也不可能是终极的、固定不变的,正如人类社会的发展具有无限的可能性一样,女性意识的演变也将具有无限的可能性。现代社会对女性意识不断提升的结果是,女性在和谐的文化语境中获得身心的自由发展,并真正实现消灭性别歧视的两性和谐”[12]。21世纪台湾电影中的女性书写,也进一步丰富了女性意识的内涵。
总之,对于女性来说,“真正的关键在于女性要正视自我的情感需求以及心智的成长历程”[13]。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对生活和未来充满自信,同时勇敢独立地追求幸福,表现自我、实现自我、不断完善自我,这些都是21世纪台湾影视作品中女性意识的具体表现。商品经济时代,女性的物化成为普遍的事实。在这样的背景下再次强化女性意识仍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对于女性内在价值的重视和女性地位的提升都将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
[1] | 孙慰川, 王欣. 驱散菲勒斯中心主义的阴霾—论当代台湾电影中女性形象的嬗变[J]. 江苏社会科学, 2012(5): 192–195. |
[2] | 陈飞宝. 论台湾新电影[J]. 电影艺术, 1987(2): 53–56. |
[3] | 杨冬红. 站立起来"夏娃"[J]. 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00(4): 61–64. |
[4] | 乔以钢. 多彩的旋律—中国女性文学主体研究[M]. 天津: 南开大学出版社, 2003: 9. |
[5] | 李小江. 女性审美意识探微[M]. 郑州: 河南人民出版社, 1989: 77. |
[6] | 周利荣. 论池莉小说的女性意识—兼及新时期女性意识的多元型态[J]. 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2(5): 73–76. |
[7] | 孙、王欣慰川, 王欣. 驱散菲勒斯中心主义的阴霾—论当代台湾电影中女性形象的嬗变[J]. 江苏社会科学, 2012(5): 190–194. |
[8] | 王小波. 再论女性意识与妇女解放[J]. 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0(4): 59–63. |
[9] | 刘钊. 女性意识与女性文学批评[J]. 妇女研究论丛, 2004(6): 46–49. |
[10] | 高乃毅. 论池莉小说的女性意识[J]. 河南社会科学, 2005(5): 119–123. |
[11] | 孙锐. 从现代职场小说看新女性的生存困境[D]. 长春: 吉林大学, 2011: 16. |
[12] | 刘钊. 女性意识与女性文学批评[J]. 妇女研究论丛, 2004(6): 46–49. |
[13] | 李清. 社会历史变迁下的台湾电影女性形象[J]. 台湾研究集刊, 2006(3): 98–103. |